卤鹅里的年节味
“酒起,鹅肉剁。”潮汕人豪爽热情的年节味,我们从鹅肉聊起。
逢年过节,潮汕人家肯定是要宴请四方宾客的,住得远不常联系的亲戚,离得近朝夕相处的好友,通通请了来,热情款待一番。主客就座,你会发现,餐桌上最显眼的菜肴,必然是满满的一大盘甚至两大盘卤鹅肉。管你安排的是火锅还是小炒,卤鹅肉都必须是C位出道的大明星,配以精心调制的蒜泥醋,那扑鼻而来的卤香,使人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。
对我们潮汕人来说,那绝对是“无卤鹅不过节”,正月元宵这种阖家团圆的大喜节自是不在话下,就是中元节之类的祭节,供桌上绝不能少了一只卤全鹅。
时年八节前一两天,乡间路旁就成了宰鹅场,宰鹅师傅天没亮就选好位置,带着家伙什叮啷哐啷开始摆摊儿,临时支起一口大锅,防水围裙一系,开工!附近的住户,早就一手大鹅一手铁盆严阵以待了。不多时,简陋的柴炉水锅旁,就堆放了一群待宰的大鹅。等你天亮时经过,此起彼伏的大鹅奏鸣曲,会让你深刻体会到:潮汕人过节,何等的气吞山河。
如果说宰鹅的场景是热气腾腾的,那么分鹅肉送鹅肉时候,就是热情洋溢的了。我一直觉得,这个细节,最能彰显潮汕人的豪爽而又内秀。
鹅肝易嚼,要先给长辈送去;鹅翅鹅掌,留给小孩解馋;鹅头鹅肠,用来招待贵客。至于上不了台面的鹅血,就留着自家人凑合着吃了。
如果家有远亲,主妇就要早早备好送礼佳品:斩至鹅翅下、连着鹅掌的“后腿”一份,大橘一对,粿品若干,遣了大娃赶早送到,还不能忘了热情邀请亲戚中午来家里食鹅肉。
至于心急嘴馋的小朋友,就只能在鹅卤熟的一刻,分得一条鹅喉管以示慰藉了。鹅宰好后,还有一个很考耐性的步骤,那就是拔毛囊。那时,小小的我们也偷不得懒,都被叫到大水盆旁帮忙。我总是一边哆哆嗦嗦一根根拔掉毛囊,一边垂涎三尺想象着鹅掌在手的快乐。母亲刚把卤汁调好,我就成了厨房里撵不走的小蜜蜂了,手脚和味蕾都开始在卤香里跳起舞来,不停地问着快熟了吗,怎么还没熟。好容易等到卤鹅从卤锅里钩了出来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黄澄澄的冒着热气,碰都不能碰一下。母亲笑着塞给我一条鹅喉管,说解解馋吧。那喉管硬邦邦的,没有一点肉,但带着卤香的气味,总算让我半天的等待变得圆满。
经常地,距离年节还有两三天,主妇们就开始忙活起来。洒扫做粿置办过节礼,宰鹅拔毛起灶卤大鹅,一刻不停忙得晕头转向废寝忘食。
过节当天,更是一大早就忙得脚不沾地,用竹篮挑起卤全鹅为主的三牲五果等,出门祭拜。直至家中宾客散尽,主妇们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才宣布结束。一起画上句号的,还有卤鹅的身影——送的送,吃的吃,一转眼那只卤鹅丰腴的身姿,就只能在卤汤里回味了。
我虽然也曾因为吃不到美味有嚼劲的鹅掌无比失落,但也常满足于卤汤里捞出来的、色香味美的卤蛋,一口咬下去,蛋白咸香、蛋黄软糯,完美拯救了水煮鸡蛋的各种不足,堪称人间美味。
母亲有一句口头禅,喜欢说“滂沛过过年”,用于感叹餐桌上丰富的菜肴。其实细细想来,儿时正月初一的餐桌上,往往菜色单调却丰盛——一大盘卤鹅肉,可能还有几样腌制的小菜。潮汕人,真的是“无卤鹅不过年”啊。
对卤鹅的喜爱,好像早已刻入潮汕人的基因里了。就算无法实现自己卤制全鹅,年节一到,就非得到熟肉档口,订一只色味双美的溪口卤鹅,或现买现吃或打包快递给远方游子。常常听在外的朋友意犹未尽地感叹:唯有卤鹅,最解乡愁。就连我们家族中生在他乡、长在他乡的“小潮汕人”,过年回来,一吃起卤鹅肉也停不下嘴,一直喊着“好吃好吃”,离开时,还不忘要求带上一些。
潮汕人的年节,总是泡在卤香里,闹在卤香里,乐在卤香里的。我们就这样,一代又一代,借着卤鹅传承、绵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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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 徐向东 二审 向才志 三审 岳才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