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游泳

炎炎夏日，最畅快的莫过于游泳。

我学游泳，最初是在家门前的小池塘里，趁着母亲不在，跟我大姨的儿子偷偷学。他那时“青春萌动”，坐在岸边草堆里哼哼嗡嗡地唱情歌。我抓着池塘边铁丝一样的游草，在浅水里使劲扑腾。学会了“狗刨”式，在小池塘能横着游两个来回，心就变大变野了，老想着去更大的水域施展拳脚。

这个心念，像盛夏的高温让人焦躁，猫抓一样。可又不敢说出口，说出来非得被母亲打死不可。她恐吓我，像每个母亲那样子，说水里有落水鬼拖人，且专爱拖小孩等等。村子里有些小孩“皮厚”，偷着泳，被父母发现，拿着杉树条子追着打。经常在夏日的水边，见到光着屁股，在土路上一溜烟飞奔避打的小孩子，后面追着怒火冲天的大人。

我终究是顶不住诱惑的人。大概小学五年级吧，在乡中心小学读书，夏天酷暑难耐。有一天，有住在乡里大水库边的，有需途经水库边回家的男同学，他们大力撺掇，班上十几个男孩子，约好一起去水库游泳。那时老师也走光了，我们又都还没回家，有谁管呢。

说干就干。放学后，急走二十来分钟，大伙就到了游泳的地方。水库正在涨水，不浑浊，像一大锅鼓荡着的绿豆糕糊。看到水面，原来只是个汊坝子，我有些失望，不过远远望出去，外面连着茫茫开阔的大库区了。领头者说好，只准在坝子里游，不能向外，速战速决。众人迅即放好书包，除衣脱裤，左一个扑通，右一个猛子，有两三个性急的先入了水。

入水是欢快的。在水里划的，灵活得像只鸭子，冲着岸上浑叫：“脱啊，脱啊！”有的也在喊：“真凉快，下来啊！下来啊！”那一刻，我们都火急火燎的，三下五除二，只比谁脱得快了。下饺子似的，“通通通”一片下水声。在水里，我扭头一看，有个同学涨红着脸，僵僵地站在岸边，死活不下水，说帮着看书包。

大家畅畅快快地游着，两只脚背把水打得“嘭嗵嘭嗵”响，溅起老高的水柱，侧泳的，仰泳的，潜水的，泼水的，比赛快慢远近的，横来竖往的，一时间，小小水面成了游乐场。我侧泳快，嬉闹了几个来回，伸手出水一看，发现手指尖泡得蜡白蜡白，皱皱巴巴的，一点血色都没有，有些乏力。同学相互指着对方说：“看，你嘴巴都发乌了。”

“来人了，不好了，我们班的女同学来了。”不知谁叫了一声。“赶紧躲起来！”又有人低声嚷道。随即传来几个慌忙憋气潜水的声响。也有人不屑，继续大摇大摆地游着。我站在水里，水深齐脖，身体凉丝丝的，见到下午的太阳，照着山路边上的树林和灌木丛一片金黄，水面上波光粼粼。

“好咧，你们胆子大哇，敢下水库洗澡，不怕死！”路上传来了同班一个胆大女生的声音。另一个女生探着头，在边笑边数人头，叫出我们中间一两个人的名字。有人闻声赶紧把头缩进了水里。

第二天，我去上学，还没进教室门，见到一溜男生排着队，垂着头，站在花坛边挨训。“你站住，走不脱！”班主任叫住我。我心知肚明，乖乖地挨进了队伍。那天，班上所有男生都没上课，一一受审，谁是始作俑者、领头者、下水者、旁观者，务必查个水落石出。老师威胁要给每人警告处分，进档案，吓得我们个个变了脸色。

后来，老师逐个家访，告知父母，偷偷去游泳人身安全难保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，挨大人的一场打，也是农村里在所难免的教育方式了。

多年后，我回到老家，在集市上遇见一位小学女同学，戏问当时是不是她告的密。我感谢她。她正色道：“真没有啊。”我俩对视，不觉哈哈大笑。

嗯，这个夏日迟到的追问，也是那么清凉和舒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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